勤學樂教與孔顏真樂–文找九宮格時租史–中國作家網

孔顏之樂是宋明以來歷代儒者津津有味的話題,具有罕有的持續性特征。舊日周敦頤教程顥“每令尋顏子、仲尼樂處,所樂何事”(《二程集》),“尋孔顏樂處”由此成為有志于成圣成賢者尋求的精力境界。這種境界非生而有之,而是靠后天的修身功夫完成。現實上,從《論語》的文本及其所反應的汗青實際來看,孔顏之樂與勤學樂教的精力有關:孔子平生重在教,孔子之教重在學,學有所得,心中欣喜,講授相長,故可樂也。

“尋孔顏樂處”與修身功夫

孔顏畢竟所樂何事,周子只說顏子不改其樂是由于“見其年夜而忘其小焉爾”(《黃歷·顏子第二十三》),不曾細言;程子亦引而不發,只提醒“不改其樂”的“其”字是懂得顏子之樂的要害,讓學者自行玩味其深意(《論語集注》卷三)。周程皆未直接答覆,這為后人解讀“尋孔顏樂處”留下了豐盛的詮釋空間。

沿著周程開啟的標的目的,朱熹為孔顏之樂注進了功夫論的新內在:“顏子不改其樂,是它功夫到后自有樂處,與貧貧賤賤了不相干,自是改它不得。仁智壽樂亦是功夫到此,天然有此效驗。”(《朱子全書》第23冊)所謂功夫,是一種反求諸己之學,它以本身為修習對象,經由過程進階性的實行,由陌生到精熟,以期到達成為圣賢的終極目的。孔顏之樂便是功夫熟練之后的境界,“若能持敬以窮理,則天理自明,人欲自消”(《朱子全書》第22冊)。樂是循天理所至的成果,由此構成了天理的本體、持敬的功夫以及樂的境界的閉環構造。

朱子對明代後期理學的影響是統治性的,在“孔顏之樂”的話題上也不破例。明儒曹端繼續了朱子持敬的功夫論,主意“敬中求樂”:“孔、顏之樂者,仁也。非是樂這仁,仁中自有其樂耳。且孔子安仁而樂在此中,顏子不違仁而不改其樂。安仁者,自然自有之仁;而樂在此中者,自然自1對1教學有之樂也。不違仁者,守之之仁;而不改其樂者,守之之樂也,《語》曰‘仁者不憂’,不憂非樂而何?周、程、朱子不直說破,欲學者自得之。”(《明儒學案》卷四十四)值得留意的是,曹端說明了周、程、朱三人之所以不正面分析孔顏之樂,是由於樂并非關于特定對象的客不雅物,仁中自有樂,樂是反身而誠的一種功夫效驗。

至明中后期,程朱理學日漸僵化,“敬中求樂”的功夫論主意不再具有感化力。好比在陽明后學王艮看來,持敬的功夫顯得毫無需要。由於依據王陽明“樂是心之本體”的講法,“人心本自樂”,“樂是樂此學,學是學此樂”(《樂學歌》)。“圣人之學勤學,不費些子力量,有無邊快活。若費些子力量,便不是圣人之學,便不樂”(《明儒學案》)。朱熹幾回再三誇大的功夫生熟與樂的聯繫關係,就如許被王艮等閒抹往。

小樹屋

綜上所述,宋明諸儒“尋孔顏樂處”重要繚繞修身功夫睜開,但跟著時光的推移和樂感經歷的遞嬗,態度上逐步從確定功夫轉向否認功夫。這些確定和否認層累疊加于孔顏之樂之上,以致于孔顏之樂的源初意蘊也變得晦暗不明。從源流的角度講,《論語》關于孔顏之樂的記敘為源,宋明諸儒的詮釋為流,即使是否決功夫論的王艮,也不否決孔顏之樂有學的一面。是以,題目的要害不在于若何詮釋孔顏之樂,而在于前往《論語》的根源往尋孔顏樂處的勤學面孔。

從孔顏之學中尋孔顏真樂

孔子之樂出自《論語·述而》:“飯疏食飲水,曲肱而枕之,樂亦在此中矣。不義而富且貴,于我如浮云。”顏子之樂出自《論語·雍也》:“賢哉,回也!一簞食,一瓢飲,在陋巷。人不勝其憂,回也不改其樂。賢哉,回也!”此二章可謂后世論孔顏之樂的文本根據。

起首,無論貧富,眾人多為物資生涯所憂。疏食飲水、簞食瓢飲表現出的恰好是一種有關乎富貴、超出物資生涯的無憂境界,無憂者自得其樂。汗青地看,梵學從眾生皆苦動身,誇大以苦為樂,追求降生之擺脫,安身于個別層面直指人心。宋明理學在個別層面應對梵學的挑釁,以樂化苦,不是自動反擊的成果,而是梵學的實際性質使然。這是孔顏之樂在宋以后趨勢于小我體悟的汗青情由,但并非孔顏之樂的源初經歷的本意使然。

其次,從源初經歷來看,孔子以“賢哉回也”開首,又以“賢哉回也”開頭,將顏子之樂夾在中心,暗示顏子之樂不只是自家事體,而是值得推重、稱贊和效仿的。孔後輩子三千,人稱賢者不勝枚舉——子張、子夏尤其是子貢,然孔子獨稱顏子為賢,為何?由於顏回之賢,不在樂貧,而在貧而樂,回根結底在于勤學。懂得顏子之樂,須從“顏回勤學”章進手,彰顯肄業的樂趣。

最后,何謂勤學?學何趣之有?就顏回小我而言,不遷怒,不二過,不遷怒并非不怒,怒于甲者,不移于乙;不二過并非不出錯,警戒屢教不改罷了。為己之學,反求諸己,人不知而不慍,是謂勤學。就正人自己而言,“食無求飽,居無求安,敏于事而慎于言,就有道而正焉,可謂勤學也已”(《論語·學而》)。此中,“就有道而正焉”為五條里最要緊處。劉寶楠訓“正”為“問其長短”。換言之,評價一小我能否勤學,要害在于看他可否向有道者對的地提問。對的的提問,一要貼題,二要切己。在《論語》中,顏回一共向孔子提過兩次問,一次問仁,一次問為邦。這兩章看似與孔顏之樂關系不年夜,實則提醒出顏回之學,實在質在于學仁和學禮樂。仁和禮樂,才是孔顏之樂的源初意蘊之地點。

孔顏授受與孔顏之樂

錢穆曾指出,從簞食瓢飲、曲肱陋巷、曾點之志處尋覓,恐終不得孔顏真樂安在,“顏淵問仁”章的孔顏授受才是孔顏之樂的真正切要(《論語新解》)。此論目光獨到,我們甚至可以在錢論基本上再彌補一點:綜合“顏淵問仁”“顏淵問為邦”二章才是完全懂得孔顏之樂的真正切要。

《論語》言“仁”者58章,“仁”字凡105見。孔子論仁,多因材施教,會依據發問者的性格、志向、水平到處指導。“顏淵問仁”章是孔子少有的關于仁的正面答覆。顏淵以勤學著稱,舉一反三,發問能切中關鍵。答辯愈多,夫子的答覆則愈顯精微;答覆精微,則仁道的傳得者愈眾。顏淵問仁,在獲得夫子“低廉甜頭復禮”的答覆后,又立即“請問其目”,然后才有“非禮勿視,非禮勿聽,非禮勿言,非禮勿動”的四勿之教,可謂先生善學,教員善教,由今生收回孔顏授受、師生相印的樂趣,所謂“得全國英才而教導之”之樂(《孟子·盡心上》),莫過這般。

從主題上看,該章論述的仁禮關系既是要害處,也是爭議處。關于“低廉甜頭”為本仍是“復禮”為本,歷來爭訟紛紛。此態度的選擇還牽扯對下一句“一日低廉甜頭復禮,全國回仁矣”的說明。不外對于懂得仁禮與樂的關系而言,這些爭議反卻是主要的。由於,無論是“以仁釋禮”抑或“以禮成仁”,無不是針對年齡以降禮崩樂壞的近況而發。教學場地禮崩樂壞的快活,表示為視非禮之舞,聽非禮之聲,言非禮之時,動非禮之輅,要么源于放蕩欲看,要么來自損壞規定,唯有在如許的實際處境中,方顯疏食飲水、簞食瓢飲的快活有多么不足為奇。

假如說“顏淵問仁”章表現了孔顏授受的內圣之學,那么“顏淵問為邦”章則對應孔顏授受的外王之學。顏淵以治國理1對1教學政問之,孔子以禮樂答之。行夏之時,乘殷之輅,服周之冕,樂則韶舞,虞夏殷周之禮也;鄭聲,俗樂也。禮有文質之分,樂有淫正之別,當因襲損益,以通古今之變。損益、通變須有一標準,仁即為禮樂的標準。當一小我以仁心行時、乘輅、服冕、樂舞,不違仁、不越禮,從心所欲不逾矩,不亦樂乎?

由此可見,樂作為《論語》的主要內在的事務,除了表現喜怒哀樂(lè)的內涵感情外,還包含制禮作樂(yuè)的內在規范,不成離開禮樂的語境空口說喜樂。整部《論語》,可以看作由禮樂及仁的經過歷程,而仁的外發狀況即表示為樂(lè)。《樂記》曰:“樂(yuè)者,樂(lè)也。”面臨禮崩樂壞、眾生皆苦的生涯實際,孔顏師徒沒有選擇在實際的困窘眼前放蕩欲看,也不像佛老之徒在倫常日用之外尋求此外樂處,而是力行仁道以充分禮樂,在憂患中完成人生樂境。從這個角度看,孔顏之樂確切與孔顏授受的勤學樂教有內涵聯絡接觸,並且真正將“名教中自有樂地”落到了實處。

(作者:王江濤,系華東政法年夜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傳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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